Eternal Sunshine

 瑪爾瑟斯醒了。他一面整理散落四周的行李，一面叫史塔夏跟著上路。

「史塔夏？」
他抬起頭，史塔夏沒有待在昨晚的那棵樹上，是已經起來了嗎？

「史塔夏！」
他把附近的蘑菇底下都翻遍了，沒有妖精少女的蹤跡。 
「......小夏？」
不會是在和他鬧著玩吧？

「你離開了嗎，史塔夏？」
回應他的只有一片蟲鳴蛙譟。


瑪爾瑟斯在四周都找遍了，那個有著淺紫長髮、帶著一柄粉紅雨傘的妖精少女，卻已然不知去向。
這倒也不算壞事，少了個活蹦亂跳的妖精在身旁，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不少。看來他可以讓耳朵好好休息一陣。

他 於是再次獨自踏上了旅途，帶著一切從簡的行李。一面走著，思緒卻還是忍不住飄向了史塔夏。以她平常的舉動來看，要她主動離開瑪爾瑟斯，這實在匪夷所思。

瑪爾瑟斯試著回想他們昨夜的對話，史塔夏說她因為違反了族規，要被族裡的妖精送上火刑架......想到這裡，他突然覺得非常不妙。

森林裡的天氣，一如平常地陰溼，天上灰濛濛的，全是烏雲。瑪爾瑟斯抬起頭，看著枝枒間的灰色天空，皺眉思索了一下。

他握緊手中的斧槍，在身體前方畫了個大圓。火光乍現驟逝，急如流星，而他身旁的空間漸漸暗了下來。轉瞬間，樹叢、烏雲、全都消逝無蹤，四周只剩下一片黑幕，以及點綴其上的千百繁星。他望向南方的天空，一一數過各大星座，在心裡推敲了一番。金星在那一刻顯得突然明亮。

他收回了魔法空間，原先的林景，漸漸又回復到了視線之內。看來事情一如他所預料。瑪爾瑟斯的背後久違地展開了彩翼，那雙自從導都掉下來以後，他便不曾再使用過的雙翼，然後輕盈如羽地飛了起來，掠過下方蔥蘢的森林，一路朝著星辰指引的方向前進。

飛行的速度比起徒步要快上許多，他在午後便抵達了目的地：妖精族的森林，也是他曾經性命垂危，與史塔夏相遇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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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他降落到地面，十分意外地看到了一個似曾相似的身影，在不遠處的林間走動。他好奇地湊上前，等到瞧清楚是誰時，已經來不及轉身離開了。

紫髮的少年好奇地打量著他，和那時在導都的武器店裡的眼神如出一轍。
「我知道你是誰。」傑多說。大步地朝瑪爾瑟斯走來。
「彼此彼此。」
話說得輕鬆，瑪爾瑟斯卻不禁全身緊張了起來。他收起羽翼，猶豫著是不是該儘速把斧槍直接對準傑多，好威脅他不準向艾伯李斯特或著任何其他人通風報信。

「別擔心，我沒有別的意思。」傑多說。「記得那天我在神殿廳堂裡問過的兩個問題嗎？我只是想知道答案。」
瑪爾瑟斯搖搖頭。「那是不可能的。」
「為什麼？難道......」
傑多的眼神裡明顯地表示著，如果必要，他會儘己所能，把瑪爾瑟斯帶回神殿。如果必要的話。

「這與我等身處的位置毫無關係。」瑪爾瑟斯說。 「我等可以解釋給你聽。」
傑多眨了眨眼，好奇地望著他。

「諸神在上，透過星辰變化，賜予我等預知之力。我等依從神之旨意，遵循規則，將此使命傳承千年，週而復始，不曾間斷。凡世間一切生靈，上至天使妖精，下至鳥獸蟲魚，命運皆在璀璨的群星之中。」
瑪爾瑟斯頓了一下。
「然則唯有一族，背棄神靈，墮入無邊，除名於一切蒼生之外，我等名之為魔族。星辰之意，無法參透魔族命運，自古便是如此。」


傑多吃力的聽完了這一串空靈又文言的語句，只覺得更加茫然。他搔了搔臉頰，問：「你的是意思是...... 你剛才說到什麼東西，魔族？」
「正是。」
「魔族已經滅絕了。大家都這麼說的。」
「吟遊詩人與法師如此宣稱，但魔族的力量從未真正消失，只有興衰之別。」瑪爾瑟斯說。「我等無法預知你的命運，因為你的血脈裡有著魔族的痕跡。」

傑多愣了三秒，然後陡然逬出大笑。「哈哈哈哈....... 你說我？魔族？」
「我等可以猜想，你是個孤兒嗎？」
傑多臉色一沉。「是，我是被繼母養大的。但我後來離家出走了。世界上的孤兒有千百個，難道每個都是魔 族？」
「我等只會訴說真理。因謊言與魔法無法從同一張口中吐出。」

傑多站在原地，看著瑪爾瑟斯，不發一語。過了許久，他才開口：「果真是這樣？」瑪爾瑟斯點點頭。「希望你在尋找身世的旅程上一路順遂。」「謝謝你。」傑多扯了一下身上的披風。「就算是作為報答，你要找的人，就在那個方向，不到三百個阿爾雷的地方。」
這 下子瑪爾瑟斯變得比傑多還要驚訝。他還沒開口，傑多就先解釋了。「是你要找的人吧？不然為什麼要再來這裡？我昨天看到的，當然是偷偷躲在一旁，但是我看得 很清楚。他們把一個紫色頭髮的女孩子綁了回去，她看起來神智有點不清，而且一直反覆念著一個名字。」傑多緊盯著瑪爾瑟斯的黑眼。「瑪爾瑟斯——你的名 字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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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傑多道別以及互祝好運以後，瑪爾瑟斯刻不容緩，直接到了妖精族的領地。他還記得那時史塔夏告誡過他，其他種族最好都不要接近，會被格殺勿論。

那麼，身為純粹的妖精，史塔夏現在又過得怎麼樣？

瑪爾瑟斯直接向妖精表明了來意：他想要見到族長。也許是瑪爾瑟斯散發出的氣焰過於懾人，他並沒有受到太多阻撓。


妖精族的族長，名為梅爾基奧，有著不尋常的天藍色短髮。但格外吸引瑪爾瑟斯注意的，是他的年紀出乎意料的輕，看起來大約是人類的三、四十歲，或許還更年輕。

位於古朗德利尼亞邊陲的純白神殿，梅爾基奧並非完全不曾聽說，但是對於眼前與人類所差無幾的陌生訪客，他的態度仍然十分強硬。

「史塔夏很安全。雖然我的族人一直想將她處以火刑，但是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。」
「她在哪裡？我想見她。」
「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了。」梅爾基奧拍了一下桌子。「你和她並沒有任何關係！讓你出現在這裡，已經是我們最大的容忍範圍了。現在，請你最好立刻離開。」

交涉破局，瑪爾瑟斯只得再另尋他法。星辰雖然可靠，卻不可能告訴他所有他想知道的細節。他沿著妖精聚落繞了半圈，不斷尋思哪裡可能是關押犯人的地方。可惜，那幾乎可以是任何地方。他在一顆大石上坐下，苦惱地思索著。
此時，一個矮小的人兒走過來，拉了拉他的衣服下擺。他抬起頭，驚訝地看著來者。
「妖精？」
有著灰藍色短髮的小女孩點了點頭，踮起腳尖，湊近瑪爾瑟斯的耳朵。「我是音音夢。我知道史塔夏在哪裡。」

瑪爾瑟斯聽了，半是欣喜，半是懷疑。他可不希望落入了敵人的陷阱。

「史塔夏這孩子，其實是個孤兒呢，所以，是由全族的人共同撫養長大的。只不過，我是和她最親近的一個。她甚至會喊我『媽媽』。」提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，音音夢的臉很明顯的抽動了一下。「史塔夏現在的狀況真的很不好，連我也幫不上她。先生，請你一定要救她！」

他決定姑且相信音音夢。當他跟著音音夢找到了史塔夏，才發現，史塔夏的情況，根本不是「很不好」就能夠說明的。


史塔夏原本柔順而美麗的淺紫色長髮，現在成了一團火紅色的亂髮，配上她轉為血紅色的眼瞳，看上去十分可怖。瑪爾瑟斯不是第一次見到她的紅髮，然而這次的狀況顯然格外嚴重。她不停地發出瘋兮兮的笑聲，兩顆眼珠骨碌碌地轉著，好像完全認不出來站在面前的兩人。

「她自從被抓回來以後，就一直是這個樣子...... 噢，不對，本來還沒有這麼糟的！」
音音夢說著，突然不知道對史塔夏做了什麼，大概是給了她藥瓶還是什麼——瑪爾瑟斯沒有看清楚——史塔夏突然就安靜下來 了，閉上雙眼，整個人昏迷了過去，攤在牢籠的地上。

音音夢說：「趁著現在沒有人的時候，快點把她帶走吧！」
「可是......」
瑪爾瑟斯本來就是這麼打算，但是音音夢充滿關懷的舉動反而讓他躊躇了。
「拜託你了！不用擔心我，她和你在一起會更快樂。」
音音夢伸手抹了一下眼睛，然後悄悄打開了牢門。

瑪爾瑟斯不再猶豫，抱起了昏迷的史塔夏，轉身展翅飛向天際。